连载版中,两位和尚用话挤兑大理皇帝,试图摆段正明上台,但段正明吃了多年老米饭,对这个层次的挑拨自是油盐不进,连载版中玄悲自死在少林,段家一点责任也没有,不帮忙应当应分。所以段大没吃这一套,来了招如封似闭一下反弹了回去。段正明还说了一句有趣的话:“只好请玄悲大师见谅”,此处可能是录入错误,否则让尸体见谅,岂不是极不厚道。慧禅和尚剑走偏锋,看出段正淳比较好事,想要退而求其次让段二去中原为少林助拳,段正明有些不开心了,心说这和尚给脸不要脸啊,我脑袋上可不是家族创承的绿帽而是黄帽,于是显露武功把他们请走,这一段跟宋远桥送客差相仿佛。段正明还是给少林留了脸面,毕竟双方算是私下里的合作伙伴,所以并没说什么狠话。此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以下先摘录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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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真和尚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敝派掌门师伯言道,保定皇帝位望至尊,自是不敢劳动大驾,倘得镇南王爷莅临敝寺,指点对付姑苏慕容氏的方策,实是武林之福。掌门师伯又道:他本该亲来领教段皇爷的高见,只是寺中已派出使者,遍邀各门各派的高手硕德,齐集少林会商。我师伯身为主人,不敢离寺,以免怠慢了天下英雄。”段正淳心道:“原来少林寺中有英雄大会,这是百年难逢的良机,去会会中原的武林人物,倒也是一件快事。”眼望兄长,瞧他如何发落。
保定帝神色庄严,说道:“我段氏源出中原武林,数百年来不敢忘本。凡是中原的武林朋友来到大理,咱们务当礼敬相待。可是我段氏先祖有一条遗训,叮嘱子孙不得参与武林间的仇杀私斗。段正明对玄悲大师的武功为人,向来仰慕,但所嘱之事,有违我祖宗家规,难以遵命,只好请玄悲大师见谅了。”慧真好生失望,正不知如何措词,慧禅突然双膝跪倒,大声道:“慧禅为报师仇,苦求陛下恩准镇南王爷一行。”慧真又道:“镇南王爷去得少林,并非去和慕容氐动手较量。王爷是金枝玉叶的身体,如何可以轻易犯险?只不过姑苏慕容氏的武功太过渊博奇妙,家师怕邀请天下英雄,也不是要倚多为胜,只盼集思广益,博采各家所长,与慕容氏比个高下。大理段氏是天南武学正宗,一阳神指,海内英雄闻而生敬。少林寺这英雄大会中若无大理段氏的传人到来,那是大大的残缺不全,只怕非慕容氏的敌手了。”
保定帝袍袖一拂,袖子角带著慧禅的肩头。慧禅只觉一股柔和而浑厚的大力在他肩上一提,身不由主的站了起来,心下更是钦佩,大声道:“皇爷,你这,这……这功夫就了不起……”保定帝道:“大师远来辛苦,请厅上用饭休息。在下听到尊师噩耗,甚是惋惜。我段氏不得置身武林恩怨之中,祖有明训,违命之处,幸勿见怪。”
保定帝这几句话虽是说得谦冲温和,但自有一种帝皇之尊,慧真、慧禅料知他心意已决,多求也是无用,只得告辞而出。这时暖阁中留下来的,均是大理国的自己人。段正淳道:“皇兄,姑苏慕容氏倘真如此神乎其技,该当名震天下才是,怎地武林中却是向来少有知闻?”保定帝道:“想是他这一家人出手不多,有时便与人争斗,也未必吐露了真实姓名。以少林与嵩山两派而言,就没知对头到底是谁。”黄眉僧道:“正明兄不允参与这场纠葛,大是高见。这件事闹将起来,只怕武林中腥风血雨,不知要杀伤多少人命。大理国这些年来国泰民安,正淳兄若是一去少林,今后中原武人到大理来寻衅生事的,可就源源不绝了。”
下面这位道长可是相当的有意思:
正说话间,一名卫士在暖阁门外禀道:“禀告王爷,大门外有一位道长求见,说是天台山故人来访旧友。”段正淳大喜,说道:“皇兄,是石清子道兄来了。”当即快步迎了出去。保定帝与黄眉僧对望了一眼,黄眉僧站起身来,说道:“老僧回避则个。”保定帝微笑道:“师兄昔日嗔念,尚自不能尽去吗?”黄眉僧微微一笑,道:“佛法精妙,正果难成,老僧若能勘破‘嗔’字这一关,便是和段兄告别之时了。”说著出了暖阁,自去察看破贪等弟子的伤势。过不多时,暖阁外传来几声清朗的长笑,保定帝站起身来,便见段正淳和一个五十来岁的道人携手而入。那道人黄冠黄袍,皓肤如玉,清雅似仙,向保定帝稽首行礼,笑道:“正明兄,这几年富贵尊荣,可享足太平清福了。”保定帝拱手还礼,微笑道:“牛鼻子奔波江湖,还没厌倦风尘么。”石清子哈哈一笑,道:“没厌,没厌。升泰兄,你好。盗墓贼,近来可发财么?范兄气色不错,又添了几位公子?天石越来越瘦,靠著这身子轻得几斤而称轻功天下第一,也不算光荣啊。钓鱼的,有没钓到一只大乌龟?”他和暖阁中每一个人招呼,都如多年老友,熟不拘礼。
段誉知道伯父向来性子随和,但从没听他和人开过玩笑,这道人一到,登时满堂生春,连伯父也出口叫他“牛鼻子”,想来这石清子性格诙谐,极有人缘。段正淳道:“誉儿,快上前磕头,这位道长便是我日常所说的‘东方第一剑’石清子,剑法之精,当世无双。”段誉心想:“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什么‘东方第一剑’。”这时自不便细问,当即遵命,上前拜倒。
石清子笑嘻嘻的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也是个风流俊俏的人物。大理段氏的子弟,家学渊源,武功定是了得。”说著伸手相扶。他有心试试段誉的武功,微发内劲。段正淳忙道:“牛鼻子手下留情,我这孩儿没学过功夫。”一言未毕,石清子双手己碰到段誉的手掌,突然心头一震,适才所发的内劲便如泥牛入海,霎时间化得无影无踪,更觉段誉手上有一股极强的吸力,要将自己体内的内力硬生生的吸出。
石清子足迹遍天下,生平见多识广,一惊之下,想道:“这是昆仑山星宿海一派的化功大法,大理段氏是名门正派,如何练会了这种为天下武林所深痛绝患的邪术。”当下内劲一疑,双掌翻转,啪一的声响,击在段誉手背之上,摆脱了四掌的胶黏。
来了来了他来了,连载版中年男子中唯一颜值可比拟高升泰的男人来了,三联版中把这位石清子删去,高升泰的颜值描写也删去,弄得中年男子颜值只能以段正淳为标杆,实在是相当丢人。他自称从天台山来,我们知道天台山是佛教法华宗的地盘,法华宗的别名也叫天台宗,连载版射雕中,枯木焦木就是法华南宗的传人。这位石清子可以在法华宗的地头搞道教,肯定是有一定本事的,但他没有去河南嵩山搞道教,本事大概也不是特别大的。他有个绰号“东方第一剑”,这个外号非常像长青子的“三峡以西剑法第一”,和写文人朋友的“x号楼x单元最强鲁班”。只要划的这个圈够讲究,一定可以发现自己的优点。
这位道长是个自来熟,跟皇帝和三公都开着玩笑,说话也相当俗气,没什么出家人的架子。段正明在段誉面前一直端着架子,此时居然跟石清子开上玩笑了,段誉觉得并不简单。看样子这位石清子像是一位替大理段家搜集中原武林情报的半雇员半盟友角色,跟段正明是利益交换的关系,地位和黄眉僧差不多,但不像黄眉僧开价那么高。他跟黄眉僧有宿敌设定,所以段正明很开心他能来。在三联版中,这个情报头子的角色似乎被暗写成了身戒寺的五叶禅师。
段正明跟段誉说经常提起这位“剑法之精,当世无双”的石清子,这是武林中花花轿子抬人的俗套,没什么稀奇,只是段誉没有听过伯父的江湖范儿,比较不适应而已。毕竟他用得是“精”而不是“强”或者“高”,如果真有人不服打上门来,石清子还可以说:“对不起,我是做剑法研究工作的,是科研岗位,不打架。”石清子多少有点没眼力见,上来就占段誉的便宜,结果刚上手摸就被吸住了,还好此时段誉身上的内力不高,他还能挣脱。此处交代了星宿海在昆仑山,具体地点依然成谜。
段誉只觉手背上剧痛,似乎手骨也断折了,心下微怒:“我好意拜你,如何使出手打我?”他不知石清子误以为他所施的乃是“化功大法”,练武之人一世辛苦,倘若为这种邪功所中,毕生所练的内功外功尽数化为乌有。只不过“化功大法”是消融对方的功力,使之成为不会武功的常人,乃是损人而不利己。段誉无意中所得的“朱蛤神功”,却是取对方功力为己有,每施一次,自己的内功便强了几分,其间颇有不同,适才两人四掌相接,石清子的若干内力,便已被搬运到了段誉体内。
保定帝等一见石清子神情有异,都是颇为惊讶。段正淳更恐爱子遭他毒手,当即欺近身去。笑道:“牛鼻子多年不见,有什么见面礼给我孩儿?”双手却是蓄劲待发。须知这石清子剑术固是四海扬名,拳脚内功,无不精绝,段誉若是中了他的一招,非死亦必重伤。石清子冷笑道:“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已足扬名天下,何必再去学星宿海老魔的邪术?”段正淳奇道:“星宿海老魔的邪术?你说是‘化功大法’?谁学了?”石清子冷笑道:“令郎身入旁门左道,不怕沾污了大理段氏的清名么?”
段正淳更是奇怪,还道他说的是南海鳄神之事,笑道:“南海老鳄确是瞧中了我孩儿,想收他做个徒儿。殊不知反而拜了我孩儿为师。那是闹著玩的,当不得真。”石清子摇头道:“南海一派武功固有专长,却不见得会这‘化功大法’。”段正淳道:“牛鼻子左一句化功大法,右一句化功大法,到底在捣什么鬼?”石清子哪想得到段誉身怀“朱蛤神功”之事,不但他伯父与父母不知,连他自己也是全无所悉,只道段正淳欺瞒于他,霍地站起身来,说道:“两位段爷,我姓石的虽是闲云野鹤,浪荡江湖,可是这双脚底板也不是铁做的,巴巴的从江南赶到大理来,难道为的就是讨这口清茶?你们既不当我是朋友,这就告辞。”说著跨步便行。保定帝微笑道:“赫艮、天石,拦住牛鼻子,要他说个明白。朋友们来到大理,不吃个酒醉饭饱,轻易便能走路么?”华赫艮和巴天石和石清子都是极熟的朋友,哈哈大笑,纵身拦在门口。华赫艮笑道:“石老道,你来到大理,身不带剑,足见盛情,那是给咱们皇爷的脸面。可是你手无长剑,要想闯过这个关去,却是大大的不易了。”石清子见来人神色,都是毫无敌意,心念一转:“以大理段氏这等身份名望,决不容许子孙去学星宿海老魔这种污秽的邪术。难道这段誉暗中学会了,连他伯父和父亲都不知道?我若是出言挑破,那是结下了段誉这个怨家,可是我和他伯父、父亲的交情大非泛泛,总不能知情不举。”当即回过身来,正色向段举道:“段公子,石清子虽然不肖,说什么也是你的长辈,今日有一句不中听的言语,那是瞧在令伯和令尊的脸上,这才直言相告,请勿相怪。”段誉忙道:“石道长训示,段誉恭聆教诲。”石清子心道:“这小子还在装蒜,可装得真像。”说道:“段公子学得‘化功大法’,学了几年了?令师是星宿海老魔座下的哪一个真人?”
段誉摸不著半点头脑,道:“什么化功大法,星宿海老魔?晚辈乃是今日首次听闻。”石清子又想:“说不定传授他这门功夫之人,隐瞒了师承来历和功夫名称,也末可知。”便道:“那么传授你这套功夫之人,相貌如何?”段誉道:“晚辈没学过半点武功。”便在此时,内堂抢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段誉的右掌,正是黄眉僧。他和段誉手掌一碰,身子便是徽微一震,但觉体内内力止不住的泻出,飞起一足,便将段誉踢了个跟斗。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一齐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怎么?”黄眉僧道:“两位段兄,这小子你们自己毙了,还是由老僧下手?”他说话时声音发颤,脸上肌肉不住抽搐。原来破贪等六僧已先后醒转,将全身功力被段誉吸尽之情向师父说了。黄眉僧和石青子的推想全然相同,只道他是学会了星宿海老魔的化功大法,以怨报德坏了座下六弟子的功力,而与他手掌一接之间,功力便即损耗,更是深信不疑。
保定帝等先听石清子之言,只是觉得奇怪,还当他向来滑稽,故意开个大大的玩笑,但见黄眉僧如此,才知事情确是十分严重。
段誉被石清子打了一下,有点不开心,但他今天挨打的时候还在后面呢。书中交代了朱蛤神功的能力,但其实这是个不能自圆其说的bug,连载版的朱蛤神功是一种皮肤上的AOE,沾到就会被吸干内力,这样基本不能有正常生活,很多情节上会出现问题,所以三联版给加上了苛刻的手太阴肺经开关。在段正淳眼中,石清子就不是什么“当世无双”了,而是“剑术固是四海扬名,拳脚内功,无不精绝”,换成比较中肯的评价,看上去跟“一剑震天南”左子穆的AC格也差不多了。
正在双方扯皮时,黄眉僧冲过来一脚劲射,之后居然还想毙了段誉。退一万步说,你的位置不是什么武林前辈而是家族企业的返聘人员,董事长亲侄子,集团未来掌舵人你也要毙,就算毙轮得到你动手?实在是不看好他这一脉今后在大理的发展,黄眉僧和石清子嗔毒不净,很快就为打了段誉付出了沉重代价。
保定帝左手抓住段誉手掌,将他身子拉起,双掌相触之际,也是心中一凛,内力向外泄出。他当即劲力一收,袍袖拂处,将段誉的身子推开三步,厉声道:“你几时学了这种邪门功夫?”段誉自幼至长,极少见到伯父如此疾言厉色的跟自己说话,心下惊慌,当即双膝跪倒,说道:“孩儿除了那‘凌波微步’外,从未学过什么武功。难道那路步法,竟是恶毒的邪术么?那么……那么孩儿从此不再使用,竭力将之忘去便是。”保定帝素知这侄儿脾气倔强,从不说谎话,兼之对自己十分敬爱,决无以邪术加害之理,其中必有蹊跷,便道:“你使法术化去我的功力,是你故意如此呢,还是受了旁人的约束,以致不由自主?”段誉更是惊讶,道:“侄儿……侄儿半点也不知道啊,怎敢作法化去伯父的功力?侄儿根本不会什么法术。”当慧真、慧禅等进见之时,舒白风以王妃之尊,不便轻易与外人相见,避在内室,后来得报说爱儿被黄眉僧踢倒,又受保定帝质诘,心中一急,快步来到暖阁。只见段誉跪在地下,满俭都是惊骇惶惑之色,心中爱惜,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说道:“誉儿,别著急,什么事都跟伯父说明白好了……啊唷……”一只手掌和儿子的手臂一碰到,但觉内力源源泻出,难以抑止。保定帝事先已有堤防,但伯父与弟妇间授受不亲,不便伸手拉她,长袖一振,那袖子挟著一股劲风,霎时之间便如薄薄的一片铁片,从母子俩的手掌和手臂间剖了进去,硬生生将两股力道隔而为二。舒白风一缩手,惊道:“你……你……”段誉见母亲踉跄退开,兀自不明所以,急忙站起,伸手去扶。段正淳道:“誉儿,站住了!”挡在妻子和儿子之间。
这么一来,人人均知段誉身上大有古怪,却也不再疑心他是学会了“化功大法”,故意用来害人。众人都是老于世故之辈,段誉的神情举止之中,丝毫没有狡猾作伪,那是谁都可以瞧出来的。就算他真的大奸大恶,也决无去加害亲生母亲之理。
高升泰忽道:“黄眉大师、石道长,那是什么缘故?瞧是谁先说得出。”黄眉僧和石清子相互怒目瞪视一眼,各自苦苦思索。原来黄眉僧和石清子本是极好的好友,某一次偶尔论辩佛道两家的教义,互不相下,竟闹到以武功相拼,却也是各有所长,难分高低,接连缠斗数次,最后一次险险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幸得保定帝以上乘内功拆解,但三人都受了极大的损耗。自此之后,一僧一道发誓不再见面,不料今日又在镇南王府中相会。高升泰有心要化解僧道问这场无谓的争斗,只盼两人只比见闻,不比武功,因而分了高下,就此了事。高升泰和石清子是莫逆之交,出这个题目,不免对他颇有偏袒,要知石清子足迹遍于天下,一年之中,难得有几天清闲静居,比之僻处荒山的黄眉僧,见闻之丰陋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可是黄眉僧固是不知其理,石清子除了猜想这是星宿海老魔所传的“化功大法”之外,也说不出另外一个所以然来。段正淳怒道:“誉儿被囚在石室中之时,一定是给延……给那青袍怪人下了什么古怪的蛊毒,以致邪术附身而不自知。”保定帝点头道:“淳弟这个推测最是近似。誉儿身上定是给他做了什么手脚。誉儿,你在石屋中时,有无昏晕?”段誉道:“有的,我昏迷不醒,少说也有四五次。”段正淳拍手道:“是了,这青袍客乘著誉儿昏迷之时,将化消功力的邪法度入他的体内,那是要假手于誉儿,来害苦他所有的亲人,想使咱们各人的功力,都毁在誉儿手下。这等阴毒奸险的恶计,当真是天人共愤。大哥,事不宜迟,咱们须得赶紧设法,给誉儿驱除邪术。”
舒白凤极是焦急,忙问:“誉儿,你觉得身上有什么难熬的苦楚?”段誉皱眉道:“我全身到处是气,什么地方都胀得要命,可是偏偏吐它不出。这些气在全身钻来钻去,只怕撞得我五脏六腑都是乱七八糟了。”舒白凤道:“我的可怜孩儿。”一伸手要去搂他。段正淳斜刺里伸过手来,抓住了她的手掌,道:“誉儿身上有毒,碰他不得。”
这“身上有毒”四个字,正是道出了暖阁中每个人心头的说话,人人瞧著段誉,都是又同情又怜惜。舒白凤道:“大伯,咱们怎生想个法,给誉儿除毒才好。”保定帝道:“弟妹且请宽心,眼前的一僧一道,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一个骂了誉儿一顿,一个踢了他一个跟斗,自是著落在他们身上,要给誉儿治病解毒。”黄眉僧与石清子却都是在潜心思索,推想段誉身上所中的,到底是何种邪术还是蛊毒,对保定帝这句话都没听进耳去。突然间黄眉僧叫道:“嗯,是了。”众人大喜,一齐瞧著他,不料黄眉僧摇了摇手,歉然道:“不对,不对。这种毒药消蚀的是自己功力,不会消蚀旁人的内劲。”跟著石清手一拍大腿,说道:“定是如此!”高升泰喜道:“是什么?”石清子喜溢眉梢,道:“辽东长白山的海外,有一个蛇岛……”他脸上喜色越来越淡,终于变成沮丧之色,摇头道:“我想错了,这一节想不通。”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们集体觉得段誉练得是损人不利己的化功大法,并因段誉吸了自己老妈而相信他并未学化功大法而只是中了某种毒药。逻辑上极不通顺,如果段誉成为了恶人,那么演一下他妈妈又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亲身试验段誉的内功就下判断,因为化功大法不能吸人内力为己用。段誉还说自己体内有气钻来钻去,这很明显跟化功大法完全无关。所以从中原武林到大理段氏,所有人对化功大法只有恐惧,没有研究,对星宿海的情况也并不了解。妄下定论倒很快捷,所以之后丁春秋来中原后才会所向披靡,该因中原大理这些人的情报工作做得太差。
在座者双商最高的非大理第一帅高升泰莫属,他利用黄眉僧和石清子的竞争关系,轻轻一句话就把锅甩到他们怀里。书中说高升泰和石清子是至交,看来二人都是铁颜控没跑了。石清子没事就到处旅游,身上有这个名号倒也不怕别人抄他老家。山东人不服他的外号他可以说这个东方在扶桑,扶桑人找他理论他就说这个东方在夏威夷。旧版中黄眉没捋清思路就张嘴,石清子也为了争强好胜拼命绞脑汁,二人显得都很睿(ruo)智。此时书中提到了辽东蛇岛。请注意,此时北宋还没发现女真部落,海上之盟还未开始,石清子不愧是旅行家。他认为蛇岛也许会有解毒方法,但很危险,这个设定被金老记在心里,用在了鹿鼎记中。
一时之间,暖阁中众人都是寂然无语。沉默中只听得步声橐橐,有人走到暖阁门外,一个尖锐的嗓子说道:“启禀万岁,有两个装聋作哑的奸细,身系大逆不道的言辞,在宫门口被擒。”原来是宫中的奏事太监。保定帝听到“装聋作哑”四宇,心念一动,道:“是真的哑巴,还是割去舌头的?”那太监道:“万岁爷明见万里,两个奸细是被割去了舌头的。”保定帝向黄眉僧、石清子、段正淳等望望,心中均想:“聋哑老人也出手了,麻烦越来越多。”保定帝道:“天石,你去请这两客人进来。”巴天石躬身答应,走了出去。
过不多时,巴天石带著两名十八九岁的青年人走进暖阁,说道:“聪辩先生座下使者朝见陛下。”原来那聋哑老人又聋又哑,偏生起个外号,叫作“聪辩先生”,意思说我耳朵虽聋,却比旁人听得更清楚,嘴巴虽哑,说起话来其实比旁人雄辩滔滔。此人在武林中威名极盛,为人半邪半正,若是与人结上了怨,那是一生一世的缠斗不休,非狠狠报复,决计不甘罢休,是以即使武功和他不相上下,甚或更高之人,见了他也是恭而敬之,免惹麻烦。
众人见两个青年气概轩昂,面貌清秀,都穿了一身白布长袍,胸口用黑墨写了两行字:“聪辩先生使者,有事告知大理段正明先生。”在大理国境之内,“正明”字两是提也不许提的,更不能笔之于书,这般公然的直书“段正明先生”,一般朝臣太监自是认为大逆不道。保定帝微微一笑,说道:“聪辩先生居然称我一声先生,那也算是很看得起我了。”两个青年走到保定帝面前,深深作揖,却不跪下磕头。
巴天石从桌上取过纸笔 写道:“聪辩先生有何言辞,可即禀明皇上。”耍知聋哑艺人的性子最是古怪不过,他座下的弟子从人,每一个都被他割去舌头,刺破耳鼓,变得跟他一般的又聋又哑,既不会听人谈话,自己也不会论话,这规矩江湖上众所知闻。
左首那青年解下背上包袱,打了开来,取出一套淡红的女衫披在身上,又取些胭脂花粉,胡乱搽在自己险上。另一个青年助他拆散头髻、打了两个辫子,缠以红色丝线,改成少女的装束。众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俱都猜想不透聋哑老人派这两名使者,来捣什么鬼。
那扮成少女的青年乔装完毕,便即扭扭捏捏的走了几步,又跳跳蹦蹦的手舞足蹈一番,装作天真烂漫、活泼可爱之状。众人虽觉好笑,但料想聋哑老人此举,必有深意,谁都没笑出声来,只有段誉不理聋哑老人是谁,拍手笑道:“你是个小姑娘,那个人又是谁?”
另一个青年并不改装,却抬起了头,高视阔步,似乎横行天下,惟我独尊的模样。他在暖阁中绕了一个圈子,走到那假少女的面前,侧过了头、笑眯眯的瞧了他一阵,伸手捏捏他的脸颊。那假少女向他微徽一笑,嘴巴动了几动,表示说了几句话。那青年忽然伸过嘴去,在假少女脸颊上香了一下。假少女反手一记巴掌,正中他左颊,声音清脆晌亮。那青手突然伸出食指,一指向假少女胁下点去。
他这手指一出手,保定帝、段正淳、高升泰、黄眉僧、石清子,以及华赫艮等大理三公,都是不约而同的惊噫一声,段正淳和石清子更是离座站起。原来那青年所点的这一指,手法方位,正是段氏“一阳指”的家数。那“一阳指”的手法,看来似乎不难,其实中间蕴藏著无数奇奥的变化,随随便便的一指,方向距离,以及全身手足躯体,没一处能有丝毫错误,否则所有威力便发挥不出来。黄眉僧、石清子、高升泰等虽没学过这门功夫,但与段家渊源极深,这手法使得对与不对,却是一望便知。各人均知聋哑老人武功自成一家,属于阴柔一路,与一阳指纯以阳刚见长的家数截然不同,怎么仙座下弟子竟也学会了这门指法?
众人的惊异只是一霎间的事,眼前变化又生:那假少女见他一指点来,忽然伸出手掌,抓住那青年的食指,喀喇一声,登时将他指骨拗断。这一拗的招式诡异之极,众人虽是看得清清楚楚,却谁也没想到他竟会用出这么一招来。那青年踏上一步,左手跟著一指点向假少女的胸前,用的仍是一阳指的家数。假少女双掌一合,喀的一声,又将他手指拗断了。
那青年断了两根手指,便似毫不疼痛,仍是著著进攻,片刻间又连使六种一阳指的指法。那假少女或弹或压,或扳或击,或勾或按,又以六种不同手法折断了他六根手指,那青年八根手指齐被折断,只剩下两根拇指,转过身来,向左逃了开去。假少女拍手嘻笑,显得甚是欢喜,跟著取过笔来,写道:“大理段氏,不及姑苏慕容。”掷下笔杆,拉了断指的青年便去。
巴天石道:“且慢!”伸手待要拦阻,保定帝摇了摇头,道:“让他们去吧。”
那两个青年走后,各人心头均是极为沉重,默不作声,都明白聋哑老人所以派遣这两名使者前来,乃是向保定帝和段正淳表明,姑苏慕容氏拥有破克段氏一阳指的法门。譬如那一阳指如由保定帝或段正淳使来,威力自是大大的不同,但对方慕容氏只不过是个少女,如由大人出手,当然也有更高明的招数。难得的是,那聋哑青年居然将八路一阳指的手法学得似模似样,虽然手劲的错误之处尚多,姿式却是丝毫不爽,而那假少女八种克制的手法,也是神奇无方,变化莫测。
此时对聋哑老人的设定似乎并没有逍遥派的影子,只是武林中一位好事的怪杰,派来两位徒弟不惜受伤也要把慕容破解一阳指的消息带到。聋哑先生门下的两位徒弟也很奇怪,他们按说也算是逍遥支派,聋哑先生却把他们当做消耗品一样使用,送一次信当女装大佬也就罢了、表演哑剧还得落个残疾,把这聋哑先生搞得实在有点蟹脚教主的味道,表演也是莫名其妙,只是展示了一下一阳指的姿势我们也会点到为止即可,用不着拗断八根手指吧。他这一手看上去是对段氏示警,事实上可能在浑水摸鱼。而这位武功高强的少女,有可能是废设定之前的王语嫣,连载版中明确说了王语嫣武功很强。
不料保定帝却不谈此事,向石青子微笑道:“石道兄,你巴巴的从江南赶到大理来,可与姑苏慕容氏也有什么关联么?”石清子摇头道:“跟姑苏慕容氏无关,跟大理段氏却是大大的有关。你段家的子弟在扬州城里闹得太不成话,大宋皇帝瞧在你的面上,不来追究,中原武林人士可就动了公愤。”保定帝吃了一惊,道:“我段氏子弟就只誉儿一人,他从未离过大理国境一步,怎地会到扬州捣乱?”
石清子道:“杨州三雄的夏侯肃、金中、王叔干三家男丁二十八口,一夜之间,全都死于一阳指之下。段皇帝,扬州三雄到底怎生得罪你了?”
保定帝道:“嗯,石道兄,那二十八个人,都是死在一阳指之下,确然没错么?”石青子道:“一阳指杀人的手法极为王道,对方中指后全身舒服异常,四肢百骸都是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因此死者都是脸带笑容,身上又没半点伤痕,是也不是?”段正淳笑道:“牛鼻子说得半点不错,倒像是尝过一阳指的滋味。”这一次石清子却不再笑,正色道:“扬州三雄家中这二十八口男子,个个是如此含笑而死,身上亦无其他伤痕。”段正淳道:“可是体软如绵,尸身不僵?”石清子道:“正是。咱们知道有些毒药害死人后,也是令死者脸带微笑,但尸软如绵一节,却是除一阳措外,普天下更无第二种功夫能够办到。”段正淳道:“我段家人丁不旺,眼下子弟中唯有誉儿一人,他迄今尚术学过一阳指。”保定帝道:“石道兄,你说扬州三雄家中死的都是男丁,那么妇女是没死了,想必有人见到凶手的形貌?”石清子道:“夏侯夫人和王夫人都道,凶手以青布蒙脸,不见面貌,但瞧他身形举止,显然年纪不大。”
保定帝叹了口气,向段正淳瞧了一眼。段正淳道:“石道兄,我这孩儿为剧毒邪术所沾,害他的那个人,便是我段门中人,此人号称‘天下第一恶人’。”于是将延庆太子如何掳去段誉,黄眉僧如何出力相救等情,简略说了一遍。这一场此拼,黄眉僧其实是输了,段正淳却说延庆太子下错了一手,以致满盘全输。黄眉僧道:“段二兄不必为我遮羞,老僧明明是斗不过他。反正若是换作牛鼻子,他也非输不可。”石清子道:“那也未必。”黄眉僧道:“咱们不妨较量一局。”石清子道:“正要领教。”
黄眉僧冷笑道:“可笑啊可笑。”石清子道:“你是笑我么?”黄眉僧道:“我笑人毫无见识,明明是段延庆门下子弟干的恶事,却算到段皇爷的名下。”石清子脸上一红,道:“难道是段延庆门下子弟,难道段延庆不姓段么?他的子弟不是段氏子弟么?”黄眉僧冷笑道:“强词夺理。”石清子冷笑道:“胡说八道。”
保定帝见惯了两人的争吵,微微一笑,道:“聪辩先生见到慕容氏的少女破解一阳指,那个去调戏少女的青年,说不定就是屠杀扬州三雄的那人。”他说到这里,神色极为郑重,道:“淳弟!中原武林的恩怨仇杀,咱们碍有明训,那是决计不能参与的。但眼下有人以一阳指功夫在外为非作歹,大概段氏可不能不管。”段正淳道:“正是。”兄弟二人心中另有一件事可没说出口来,姑苏慕容氏居然能以凌厉之极的手法,拗断段氏子弟的手指,若是置之不理,于大理段氏的威名可大大的有损。
保定帝道:“你带同三公四隐,到少林寺去见见玄悲大师,观摩一下姑苏慕容氏的举世武功,也是好的。延庆太子是先皇嫡裔,遇上了不得对他无礼。他门下子弟如有失德败行之事,须得查访明白,擒交延庆太子管教,咱们不得擅行杀伤。”段正淳和三公四隐一齐躬身领旨。保定帝见高升泰颇有跃跃欲动之意,微笑道:“我朝中好手倾巢而出,善阐侯留著辅佐寡人吧。”高升泰应道:“是。”
在石清子透露有人用一阳指惹了中原武林众怒后,再加上聋哑先生的刺激,段正明决定顿开金锁把大理国杀伤力最大的,应承诺不率先使用的人间兵器段正淳撒到中原查探情况,这位情圣一去中原,剧情便追着段正淳的屁股走。寂寞的高升泰也想跟去,被更寂寞的段正明制止了。这次段家进宋名义上是洗脱大理段氏在中原行凶的冤屈,事实上是追查一阳指泄露的情况。段正明说了句话:“中原武林的恩怨仇杀,咱们碍有明训,那是决计不能参与的。”段正淳自然不会主动参与,但跟中原女子的恩怨仇杀,段正淳一定是少不了的。
连载版中的一阳指似乎为了突出他们的王道内力注入别人体内的效果,搞得像是一种结合了三笑逍遥散和化骨绵掌的武功,显得非常阴毒,三联版删去了这种描写。有这种功夫傍身,怪不得段正淳泡妞无往不利,为了配合一阳指,他还自创了抱着姑娘上床反手灭灯用的五罗轻烟掌。
段誉忽道:“伯父,我随著爹爹去,增长些见闻阅历。”保定帝摇头道:“你身上中邪未愈,我得费数日之功为你驱邪除毒,何况你又不会武艺,一到中原,徒然为我大理段氏出丑。”段誉脸上一红,此时始有悔意,想当时若是学了武功,跟爹爹去中原玩玩,那是何等的美事。当时镇南王府大张筵席,为石清子接风。段誉坐在席上,谁都不敢碰他一碰,生怕沾染了他身上邪毒,就是和他说话时对饮,一干人也是离得远远地,段誉的心下好生没趣,而体内蕴积了各种各样的真气内力,没法归聚,更是郁闷烦恶。
段誉在席上越坐越是难过,只喝了两三杯酒,便即与众人告辞离席,回到房中,想起这数日来的离奇经历,又想到木婉清和钟灵,这两位新识得的姑娘不知眼下是如何郁郁不乐,再想到父母替自己订下了高叔叔的女儿高湄为室,这位姑娘却是从来没见过的,不知性情是否相投,容貌是否丑陋。他躺在床上,不住的胡思乱想,体内真气流转,有如野马乱驰,山猿跳掷,虽不如当日服了阴阳和合散后那么欲火难禁,却也是难过之极的了。良久,这才朦胧入梦。睡至中夜,突然间觉得双手手掌心一紧,同时被人握住,段誉一惊醒转,“啊”的一声叫出,立时便有一块布帕塞在口中,声音便即闷住。段誉侧头一看,其时桌上残烛兀自尚未烧尽,淡淡黄光下见到一张俊朗的脸孔,微微含笑,正是石清子。段誉急忙转头,去看右侧时,一眼便见到两条长长的黄眉,却是黄眉僧,他枯瘦的脸上也是带著慈祥的笑容,缓缓点头,叫他不必惊惶,眼著伸手便取开了盖在段誉嘴上的布帕。段誉见是一僧一道两位老人家,当即宽心,爬起身来便要行礼,石青子低声道:“贤侄不必多礼,你只管安安静静的躺著,咱们给你驱除体内的邪毒。”段誉谢道:“劳动两位前辈,晚辈感激无已。”黄眉僧道:“咱二人跟你伯父都是过命的交情,区区微劳,何足挂齿?”石清子冷笑道:“和尚别先吹大气,能不能给他驱邪除毒,还得走著瞧呢。”
段誉正待说话,实觉双手掌心中同时震动,两股气流不约而同的分从左右涌到,他身子一震,颜面发红,便如饮醉了酒一般。这两股真气通入他的经脉,先是到处游走,随即渐行渐弱,终于消失,眼著手掌心又有真气进入。过得约摸一顿饭时分,段誉只觉右半边身子越来越热,左半边身子,却是越来越冷,右侧如入熔炉,左侧似堕冰窖。说也奇怪,虽然是剧寒酷热,心中却觉得十分舒畅,情知这两个高手正在以上乘内功逐步将自己体内的邪毒驱除出去。其实段誉所猜想的只是对了一半,黄眉僧和石青子文比、武比、比拳脚、比兵刃、比内功、比见闻,数十年来不知已比了多少场,但始终是各擅胜场,难分高下。两人筵席之间又是冷嘲热讽,唇枪舌剑的争吵一场。到半夜,两人悄悄的出来,在花园中商量著又要比武,一说到题目,两人居然情投意合,都说去消解段誉体内的邪术剧毒。要如先前两次比武,耗力过巨,全赖保定帝救援,才得不死。两人都想替他代劳一番,驱除段誉体内的邪毒。论到以内功治病疗伤,天下原无第二种功夫更胜得过一阳指法,只不过消耗内力甚大而已。两人约好各治半边身子,先成功者为胜。因此驱毒虽是一片好心,却也是借著段誉的身子,作为两人比赛的题目。
一僧一道都经历过段誉体内邪毒的厉害,知道一沾上身上,内功便即消融,是以一上来便全力施为,丝毫不敢轻忽,心想合二大高手之力,最多是除毒不净,决无损害。哪知道段誉体内所蓄的,根本不是邪毒,乃是吸取真气的神功,系天地间至宝异物蟒牯朱蛤所化。这朱蛤被吞入段誉腹内后,已融入全身,再也分割不开,驱除不出。朱蛤的吸力本强,再加上破贪、破嗔等六僧的真气内力,段誉此时身上所具的内力,实则已不弱于黄眉僧或石清子,只是他不会运使,发挥不出效用而已。一僧一道浑厚的真气一送入段誉体内,便即为朱蛤神功所吸去。那也是事缘凑巧,段誉命中该当有这番遇合,想黄眉僧和石清子都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倘若不是如此自愿将真气送入他的体中,朱蛤神功的吸力再强,两人至少也有脱身自保之能。
黄眉僧所练的内功纯是阳刚一路,石清子则走的全是阴柔一路,两人佛道不同派,阴阳不同流,是以始终难以调和,这时两人均感真气送入段誉体内之后,鼓荡一阵,便如石沉大海,再也不能收归。这是从来未遇过的情景,两人越是发挥真力,内劲去得越决,初时逞强争胜之心均强,但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黄眉僧和石清子同时感到心跳气促内力不继。黄眉僧知道事情不对,再耗下去,全身功力势必去得干干净净,抬起头来,说道:“石道兄,此事甚为蹊跷,咱们暂且罢手,参详一下到底是何道理。”石清子心中本来也有此意,但一念好胜,心想:“你总是先开口求饶了。”便道:“大师既是真力不够,要先行退出,贫道自亦不便强人所难。”黄眉僧大怒,道:“牛鼻子,你功力的深浅,难道我尚还不知道么?逞什么英雄好汉?”
石清子情知彼此之间,功力实是无多差别,但想他日前和天下第一恶人延庆太子苦拼,内功耗损必巨,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自己正可一举而胜过了他,一偿平生心愿,若是错过了这次机缘,只怕两人一直到死都是分不出胜败,因此只盼勉力支撑,能逼得他先行退出。哪知道黄眉僧对什么事都是胸襟宽大,气象冲和,就是一见到石清子便心中有气,无论如何不肯退让半分。两人再支持得片刻,段誉体内的真力越盛,吸力越强,两人只感残存的真气滚滚而出,急以定力收缩,却是再也无法凝聚,危急之下,这比拼高下的心情只好暂行收拾,同时放开手掌,想要离开段誉的身子,但此消彼长,两人数十年来积聚的功力,极大部分已输入段誉体内,自身所余者已是寥寥无几,手掌被段誉吸住了,竟是无法脱开,便和当年破贪、破嗔等六僧一股无异。
黄眉僧和石清子对望了一眼,心下均想:“今日所以处此困境,全因好胜之心未能去尽之故。若是相机便即放手,何至无法脱身?”又过得一会,一僧一道都已神情萎顿,气息微弱。段誉若知其中情由,一起始便不会接受二人真气,这等损人利己之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为的。但他始终以为两人乃是在替自己驱治邪毒,体内异气如潮水般翻涌,越来越盛,只觉醉熏熏地,已是半昏半睡,对二人陷入危境,全然不知。
这等情境只要再过得大半个时辰,黄眉僧和石清子便成了废人。便在此时,房门开处,闪进一个人来,向三人脸上一瞧,惊道:“不好!”拉著黄眉僧的袖子,向后一扯,扯脱了段誉手掌的束缚,跟著又将石青子拉开,说道:“你二人一碰头,定是不妙,我到处找遍了,哪知道两个人躲在这里瞎闹。”原来正是保定帝。他见两人神情不对,叹道:“两个儿年纪都活到了这么一大把,还有什么瞧不开的?今儿这么一拼,又是大损功力。”一搭黄眉僧的手腕,只觉脉搏极是微弱,再去按石清子的脉搏时,也是如此。他连连摇头,只道二人重蹈覆辙,又拼了个两败惧伤,哪料得到这两大高手的内力,都是被侄儿吸取了去。他又见段誉昏睡不醒,只道两个老友比武,誉儿受了池鱼之殃,一搭他的脉息时,只感他内力充沛之极,阴阳交泰,刚柔调和,更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前来撼动自己内劲。保定帝惊疑不定,似此情形,倒像是僧道二人的内力都输入了侄儿的体内,当下沉吟半响,宣召镇南王府中的内侍进来,将黄眉僧和石清子,分别送到静室中休息,吩咐将两人隔得愈远愈好,以防会面后又生祸端。次日清晨,段正淳率同三公四隐向皇兄及妻子告别,随著慧真、慧禅前赴少林。他虽记挂儿子身上邪毒未除,但想有皇兄照料治疗,必无妨碍,临去时又去看了他一次,见他脸色红润,睡得甚酣,更是放心。
保定帝送别了弟弟与一众英豪后,便去察看黄眉僧和石清子的伤势,只见两人都在静坐用功。黄层僧脸色惨白,身子发颤,石清子则面颊潮红,虚火上升,都是受伤极重,元气大受损耗。保定帝在两人的要穴上各点了一指一阳指,以本身精气稍助二人疗伤。再去看段誉时,刚走到他的卧室之外,便听得砰嘭、乒乓、呛啷之声不绝,尽是各种器物碎裂之声。守在室外的王府内待跪下接驾,神色甚是惊惶,禀道:“世子中邪,发了……发了疯啦,两位太医在……在房里诊治。”
段誉也想去中原看美女,但被伯父一句“徒然出丑”怼了回来,他现在成了行走的真空泵,大家都不敢跟他在近处说话,这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小王子非常不爽。之后他回到了床上,想想之前接触的两个变成妹妹的美眉,再想想未来老婆,再想想阴阳和合散的滋味,开始不老实起来,书中用了“良久”二字,隐晦的表示段誉这段时间内干了些什么。
他还没有清理床单,一僧一道就上了他的床,这两位倒霉催的来送内力了,书中有这么一句话:“黄眉僧和石青子文比、武比、比拳脚、比兵刃、比内功、比见闻,数十年来不知已比了多少场,但始终是各擅胜场,难分高下”,找几千张纸摞起来,每人打一下看谁打破的纸多不就完了嘛,非要巴巴的来送内力。无论是连载版的朱蛤神功还是三联版的北冥神功,连载版似乎倾向于复制,二人伤了元气,内力可能还可以短时期修炼回来,三联版则倾向于剪切。黄眉僧踢了主角一个跟头,有此劫也是命里该着,但石清子就很倒霉了,这位“东方第一剑”比“一剑震天南”左子穆更窝囊,出场时没有带剑,被大理人认为懂礼貌,但直到被吸,他也没有把剑露出来,更别说剑法了,可怜呀可怜。在这本小说中,用实体剑简直就是原罪,什么左子穆、石清子、卓不凡、帅不过三秒就会被上课。
因为段誉的朱蛤神功没有行气路线和导引之法,所以吸来的内力在经脉中乱走,到不了气海,令狐冲就是这么废的,而僧道适时送出阴阳内力帮助段誉调和,算是初步调理了段誉的病,让他龙虎交汇,他此时的内力大概有2个左右黄眉僧的水平。一僧一道用截然不同的内力帮助他阴阳调和,这个剧情套路也被用在了连城诀中。段誉吃了阴阳和合散没有几天,就被一僧一道强行阴阳调和了,这么说倒还真的是缘分。
一僧一道被准皇储吸干,也算为大理今后几十年相对稳定的基业奠定基础,得以安享晚年是没得说了。之后段誉精力弥漫,也像石破天般在屋子里折腾,下一段剧情就是天龙寺了。三联版因为删除了这么多内容,相应也要填补很多,金老选择用段正淳和段誉的感情戏填补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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